教室后面的倒计时牌不知什么时候翻到了“0 ”。
六月的热浪里,蝉鸣碎成粉末。
高考终于开始了,通往自由的门就在眼前。
考点大门打开,家长的叮嘱声像烧开的水。
穿碎花裙的妈妈踮脚给女儿别准考证,戴眼镜的爸爸往儿子笔袋塞备用笔芯。
这些在我眼前模糊成晃动的光。
过安检时,监考老师身上的花露水味钻进鼻子,很像当年秋月当老师时的风油精味。记忆突然涌上来,我下意识僵了一下。
就在这时,心里莫名一紧,我猛地回头,看见人群里,秋月穿着黑裙子,静静站着。
她的目光温柔,直直看进我眼里。
那些争吵、隔阂,这一刻好像模糊了。
“小康,我答应你,等你考上大学就放你走。”
“好好考,别辜负这三年的努力。”
高考前秋月说的话,此刻又在耳边响起,带着坚定,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
两天考试过得飞快。最后一科收卷铃响,我把笔丢在桌上。
答题卡上的字工整得像印的——重点班三年刷题练出的手,每道题的考点像刻在视网膜上,连最难的数学题,草稿纸上也列了三种解法。
校门口的香樟树抖落着新叶,细碎的叶影在地上晃动。
树下站着个女人,纯黑抹胸裙裹着好身材,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。
长腿裹在黑丝袜里,像被夜浸过的玉。
鞋上的水晶随呼吸轻闪,像把星星收在了鞋尖。
她站在那儿,就是一道风景。
等孩子的男家长总忍不住偷看她,目光里有欣赏,但碰到她清冷的气质,又慌忙移开。
我的身影一出现,她的目光立刻软了,像春雪化的溪水,嘴角弯起一点笑,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思念和淡淡的愁,像有千言万语,不知从何说起。
考得怎么样,有把握吗? 她声音很轻,带着不易察觉的抖,像怕听到坏消息。
说着,她走到银色跑车另一边,修长的手指轻轻拉开副驾驶门。
嗯,还行。 我淡淡回答。
想吃什么?我带你去…… 她坐进驾驶座,手指拧动钥匙,引擎低吼。
跑车真皮座椅散着淡淡香,和她身上的香水味混在一起,熟悉得让人心颤。
校门口早围了很多人,学生交头接耳,老师驻足看,路人也停下脚步。
他们看着这辆豪车,看着车边的美人,眼里满是惊讶和好奇,谁也没想到,平时不起眼的我,会有这样一个人来接。
其实让司机来就行……
我靠在座椅上,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,目光看向窗外飞逝的树,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李康! 她突然低吼,方向盘上的手指关节发白,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, 说好的,暑假你陪我,开学后,让你走。
车里的空气瞬间凝固,我皱眉沉默。
这是她第一次对我发火。
以前的她总是温柔,此刻的愤怒让我清楚感觉到,我的疏远像把刀,正狠狠扎着她的心。
我沉默着。窗外的风景飞过,车里的沉默让人窒息。
志愿准备报哪?
终于,她打破沉默,声音带着抖,像在努力压住情绪。
魔都。 我简短回答,目光还是没转向她。
她转头看我一眼,眼里闪过一丝了然, 这就是你只要魔都分公司的原因?
我轻轻点头,想起那晚湖边。
月光下,她流着泪答应放我走,说只要我开心,她什么都愿意。
这几年茶叶生意做得很大,全国二十几家分公司,总资产几十亿,魔都只是其中一个。
关于财产,她曾坚持全给我,被我拒了。
我只要了魔都的分公司,那里有我仅剩的亲戚——表哥韩明一家。
想起表哥,记忆涌来。
小时候,他总带我在院里玩,结婚时还单独请了我。
表嫂很漂亮,他们从大学恋爱到结婚,一直幸福。
后来因为小姨和父亲闹翻,我们渐渐断了联系,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小姨葬礼上。那时的表哥,眼神疲惫,还是对我勉强笑了笑。
选魔都,不仅为大学,更为那里有血脉相连的亲人,有我对未来的期待。
而眼前的她,暑假后就要和我天各一方。
想到这,我心里一阵复杂,有对未来的期待,也有对现在的一丝不舍。
半个月后,高考成绩出来,720 分,上魔都大学没问题了,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。
李秋月知道后,又带我出去吃了顿饭。
这次吃饭全程沉默,像场无言的告别,明明有千言万语,两人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时间飞快,转眼已是八月初,还有一个月便是开学季,也是人生新起点。
这两个月,秋月几乎推掉所有工作,天天带我到处玩,偶尔带上星涵。
我恨父亲,但星涵无辜。虽然不是我亲生的,我依然喜欢她。
高铁站,大厅。
秋月一遍遍检查行李,怕漏掉什么,嘴里不停嘱咐,像不放心孩子出远门的母亲。
终于,提示检票的声音响起,我出声打断还在忙活的秋月。
“要检票了。”
正给我整理衣领的秋月手一抖,她强笑了一下:“嗯,去吧,路上小心,到了……”
“到了联系”几个字她终究没敢说,因为她答应过我,互不打扰。
我点点头,深深看了她一眼,转身就走。
跨进检票口的刹那,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李康!”她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柳絮,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。
我转身,看见她攥紧的手背发白,指甲快掐进肉里,眼里含着没落的泪:“以后……还能联系吗?”
检票口的灯光在她睫毛上投下颤动的影,我数着她眼底的血丝,几秒钟,喉咙像堵了湿棉花。
“各自安好,互不打扰。”
话音落下,她眼里的光瞬间暗了,像被吹灭的蜡烛。
转身的瞬间,余光瞥见她踉跄扶住栏杆,头发散在肩上,像被揉乱的夜。
后来听说,那天她在检票厅坐了一整天,直到最后一班车开走。
而我在飞驰的高铁上,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,把那句没出口的“我会想你”,永远埋进了九月的风里。
魔都高铁站的玻璃顶漏下碎金般的晨光,八月的风带着湿桂花香,吹散夜车的疲惫。
我随着人流出闸机,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响。
熟悉的喊声在回廊里响——“小康!小康!”
循声望去,穿浅灰衬衫的男人隔着护栏朝我挥手。
韩明表哥眼角多了笑纹,还是记忆里那个分我零花钱买漫画的少年。
他张开手臂,我闻到淡淡烟味混着洗衣粉香,这拥抱比秋月的结实,同样让人眼眶发热。
几年不见,长这么高了。
他用力拍我后背,带着重逢的喜悦,领我走向停车场时,手一直搭我肩上,像要把错过的时光都揉进这亲昵里。
黑色轿车的皮椅带着阳光的温度,他发动车时忽然压低声音: 那边……都处理好了?
我点头,他轻轻叹气,没再问。
车轮碾过柏油路沙沙响,驶进小区。
电梯在七楼打开,咖啡香的风扑面而来。
门里传来轻快脚步声,接着是温润嗓音: 接到人了?
防盗门拉开瞬间,我撞上一双春水般的眼睛——表嫂倚在门框上,吊带背心的银线在晨光里闪,高腰短裙露着纤细腰窝,黑丝袜裹着的脚踝轻晃,拖鞋边蹭着她脚趾上的珍珠美甲。
单论长相,我见过的女人里,大概只有传说中的李书雪能和她比。
但她比李书雪多了秋月那种成熟妩媚,集合了李书雪和秋月的所有优点。
仙儿嫂子好。 我慌忙低头,却看见她脚背上的丝袜因动作绷出细纹。
“高了,变帅了哦。”穆仙儿温柔一笑,笑里带着成熟女人的柔媚,手指划过我手臂时,体温透过薄衫传来: 瘦了,得多补补。
说话间接过我的行李箱,腰肢在裙摆下划出好看的弧线,让我想起秋月穿旗袍的样子,却比她多了份家常的温柔。
表哥在玄关换鞋时,她忽然凑近我耳边: 别被你哥正经样子骗了,他今早还对着镜子练怎么抱你呢。
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垂,我耳朵发烫,抬头正撞见她媚眼如丝。
这一刻,她既像记忆里抱洋娃娃的少女,又像眼前真实存在的、鲜活的女人。
表哥的手拍在我肩上,带着兄长的力道: 别拘束,你嫂子做菜比饭店强。
他冲表嫂眨眨眼,公文包带勾住门边挂钩, 局里临时有个环评会。小康交给你了,我先走。
表哥边扣风衣扣子边往外退,表嫂伸手替他抚平翘起的衣领,指尖在他喉结下轻轻一按,这小动作让两人眼里都漫上温柔。
去吧,开车慢点。 她声音带着只有夫妻才有的软糯尾音。
防盗门锁 咔嗒 扣上的瞬间,表嫂转身时裙摆扬起,我瞥见玄关柜第三层放着没拆的礼盒,淡蓝包装纸边角有压痕,像被反复拿起又放下。
她顺着我目光看去,手指无意识摩挲婚戒,很快笑着指客厅: 你哥总说局里的茶比家里香,其实是懒,不想洗杯子。
阳光斜切过百叶窗,在米色沙发上投下条纹光影。表嫂弯腰整理茶几上的杂志时,黑丝袜在膝盖处绷出细褶。
中午。
午餐摆在原木餐桌上,清蒸鲈鱼冒着热气。表嫂换了件宽松雪纺衬衫,领口微敞露着精致锁骨链。
慕仙儿拿起叉子给我分鱼, 尝尝,你哥说你爱吃糖醋的。
我心里有点暖。虽说我爸跟他家早不来往了,可他还记得这些。
鱼肉入口才明白,有些关系像这盘里的热气,看着散了,其实还暖着盘底。
“来,欢迎你住我们家,以后把这儿当自己家。”表嫂边说边举杯。
“谢谢嫂子!”我赶紧拿起杯子碰了一下,一饮而尽。
本来还担心,这么多年没见,会尴尬没话说。
可刚坐下,仙儿嫂子就开始聊,一点没让冷场。
她总能恰到好处地找话题,从天气聊到我高考学习,再自然引到我身上。
明明是她问,却让人觉得是自己想说。不知不觉,高中三年、家里生意、旅游的事,我全跟她说了。
进门时紧绷的身体,在她温和语气里慢慢放松,像回到老朋友身边。
餐桌上,表嫂一边夹菜一边说个不停,窗外斜阳掠过她膝头,给黑丝裹着的小腿镀上琥珀色光。
慕仙儿斜靠在天鹅绒椅背上,交叠的腿轻晃,绸缎面拖鞋被黑丝脚尖勾着,在半空划出懒洋洋的弧线。
鞋跟随着晃动磕在椅腿上,发出细碎声响。
她故意让鞋跟悬在脚尖边,半掉不掉的样子像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。
黑丝衬得足弓曲线更精巧,透过网纹,隐约看见趾尖珍珠色美甲在光里闪。
每当拖鞋晃到最低点,绷直的脚背就在丝袜下显出漂亮弧度,仿佛下一秒就要让鞋掉下去。
晃动的黑丝脚丫让我心里起了波澜。
见我盯着她交叠的黑丝长腿,慕仙儿无奈一笑,倒没介意我的无礼。
从十七八她就爱穿丝袜,这是种偏爱。
这样的打扮对我这种少年有多大冲击,她比谁都清楚。
我慌忙低头扒饭,米粒在勺里晃,映出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。
“小康长大了呢,不过性格还是内向。马上上大学了,是新的开始,要自信点,再怎么说你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。”
表嫂语气带着长辈的慈爱,很明显在她眼里,我大概还是个孩子。
我尴尬地挠挠头,不敢再看她眼睛。
“对了,说起来双喜临门呢,我妹妹今年也考上了魔都大学,未来你俩要做三年校友,改天介绍你俩认识。”
见我尴尬,慕仙儿适时转移话题。
我有点惊讶,对她妹妹生出一丝好奇。
表嫂端起青瓷茶杯抿了口茶,杯沿沾着淡淡口红印:“说起来,你开学后打算咋办?城西那家茶叶分公司,总不能一直晾着吧?”
我攥紧手里的碗,“我……还没想好。”
喉咙像被茶叶梗卡住,声音发闷,“公司里的事太复杂,我怕弄砸了。”
表嫂挑起好看的细眉,把茶杯搁在红木茶几上,金属杯垫撞出脆响:“怕啥?你爸当年白手起家都能把生意做大,你好歹有现成的摊子……”
她抽出张湿巾擦了擦手指,“大胆去做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你表哥和我。”?
“可我马上要去大学报到,课程肯定不轻松。”
“笨蛋,你报的是工商管理,最好的课程就是自己试着去管理,不要本末倒置。”
慕仙儿无奈白了我一眼。
我眼睛一亮,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启发。
“这样,明天你去公司转一圈,先把基础框架摸清楚。虽然公司是你的,但是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,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人不可以用,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摸索”。
慕仙儿的劝慰让我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。